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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击图片上方蓝字“诗刊社”,一起玩耍吧^-^
汤养宗年农历白露生,福建霞浦人。曾服役于舰艇水兵部队,从事过剧团编剧,电视台记者等职业。写有长诗《一场对称的雪》《危险的家》《九绝或者哀歌》《寄往天堂的11封家书》等。出版诗集《水上吉普赛》《黑得无比的白》《尤物》三种。曾获得福建省政府百花文艺奖、人民文学奖、中国年度最佳诗歌奖、诗刊年度诗歌奖、储吉旺文学奖。部分诗作被翻译成外文在国外发表。一直选择诗歌作为自己所追求的第一写作,并写有部分诗学随笔。
断字碑
雷公竹是往上看的,它有节序,梯子,胶水甚至生长的刀斧
穿山甲是往下看的,有地图,暗室,用秘密的呓语带大孩子
相思豆是往远看的,克制,操守,把光阴当成红糖裹在怀中
绿毛龟是往近看的,远方太远,老去太累,去死,还是不死
枇杷树是往甜看的,伟大的庸见就是结果,要膨胀,总以为自己是好口粮
丢魂鸟是往苦看的,活着也象死过一回,哭丧着脸,仿佛是废弃的飞行器
白飞蛾是往光看的,生来冲动,不商量,烧焦便是最好的味道
我往黑看,所以我更沉溺,真正的暗无天日,连飞蛾的快乐死也没有
一个人大摆宴席
一个人无事,就一个人大摆宴席,一个人举杯
对着门前上上下下的电梯,对着圣明的谁与倨傲的谁
向四面空气,自言,自语
不让明月,也决不让东风
头顶星光灿烂,那是多么遥远的一地鸡毛
我无群无党,长有第十一只指头
能随手从身体中摸出一个王,要他在对面空椅上坐下
要他喝下我让出的这一杯
父亲与草
我父亲说草是除不完的
他在地里锄了一辈子草
他死后,草又在他坟头长了出来。
光阴谣
一直在做一件事,用竹篮打水
并做得心安理得与煞有其事
我对人说,看,这就是我在人间最隐忍的工作
使空空如也的空得到了一个人千丝万缕的牵扯
深陷于此中,我反复享用着自己的从容不迫。还认下
活着就是漏洞百出。
在世上,我已顺从于越来越空的手感
还拥有这百折不饶的平衡术:从打水
到欣然领命地打上空气。从无中生有的有
到装得满满的无。从得曾从未有,到现在,不弃不放
盐
那牧师对我说:圣经对我们的提醒
就是盐对味觉的提醒。千声万色、众口难调的人世
只有盐在看住我们贪吃的嘴巴。
而我村庄的说法更霸气
某妇煮白猴在锅里,本地叫妖,妖不肯死,在沸水中叫
她撒下一把盐,像一个朝廷水落见山石
沸水安静了,没声音了,锅里的肉与骨头,都有了去处
我的村庄说:“盐是皇帝的圣旨。”
醉乡往返录
手持一张返乡车票的人,坐在我边上
一再提醒我,到了月亮要叫醒他
我说这车到不了那里,他强调票上写的就是月亮
这个迷幻的断肠人,说要去打理一份祖上的家业
另有三万匹野马要带回
在兰亭做假古人
来到兰亭,四周的水就开始低低的叫
地主给每人穿上古装,进入
永和九年。我对霍俊明说:我先去了
请看好留给你的诗稿,今晚再交盏时
我来自晋朝,是遗世的某小吏
他们也作曲水流觞,一些树木
跑动起来,许多蒙面人都有来头
对我的劝酒,以生死相要挟,意思是
不抓杯,难道等着抓白骨
当我低头看盏,你发现,我的双眉
在飞,当中的来回扯,许与不许
让人在群贤里左右不是。“不逍遥
就喝酒。”半醺的人中,我被树叶越埋越厚
用铲扒开,便看到王羲之的第一行字
“真是个不死的人。”有人在夸我
可我的寂寞也是天下第一行书,在老之
将至,与并无新事之间。我是日光下
善于作乱的影子,多出或少掉,都是自虐
对命无言时,也会仰观宇宙
与俯察品类,把活下去的理由
看作暂借一用的通道。当你们把我带回
别怪我来去无常,只怪这里太让人
不知死活。而这次,走的有点远
来来来,咱也写下一些字,他做序
咱作跋,证实经历了一截生死不明的时光
岁末,读闲书,闲录一段某典狱官训示
别想越狱,用完这座牢房
我就放人。
别想还有大餐,比如,风花和雪月。你的大餐就是这
大墙内的时间。夜壶装尿
装天下之尿,进进出出。看见天上飞鸟
也别想谁有翅膀,谁飞出了自己的身体?
别问今天是哪一天
石缝里走的都是虫豸,春风里走着短命的花枝。并且
层出不穷
元月十六日与胡屏辉等啖狗肉,归时遇小区母狗躲闪,札记
有至深的辨认,漆黑,缄言。我也常被人问到
什么是跑来跑去的一棵树,以及在一次
怀人中看到空气里谁的小痣
不要怀疑隔空抓物法,无踪与有踪。清明,小雨
从父母墓地上返回,脸上无端地被溅到
两滴来历不明的血水
我有大缪已无力祛除,也有小恶不能藏匿
元月十六日夜,有深山带来的一腿狗肉
有一帮男女对酒言欢的大餐
回来时亲密的小区母狗见我便远远躲开
我知道有另个死魂灵已被看见,隔着皮肤
是这一个与那一个。我问:你躲什么?被问的还有
三十年前小城的一桩真事:警长天生斜眼
小偷想溜,警长说我长有火眼金睛
看你时就是不看你,不看你时我偏看到了你
谁知道,在看到与没看到之间,他以什么为依据
劈木
木柴劈开后,我看到了两面相同的木纹我说不对,把自己的双掌合起,又张开:它们的纹路
并不一样两边手出现了各自的眼神,说明我远不如一棵树说明掌心中有两个人,说明我的手右边做事,左边并不知道我又把它们贴在耳边交换着听,希望能听到不同的说话声一整个上午,我劈,再劈,拼命地劈,我发疯般想证实是不是只有用刀斧劈开的,才是统一一致的比如两片嘴唇闭着,一开口就出错比如我的手掌心,左边并不听右边的话
虎跳峡
因为虎跳峡,大地有了单边。有了纵情的一跳
我们被约,去死,死于够得着与够不着
像你对这里的阅读,死于从这个字到那个字的
偏头痛。裂开的跌宕,以悬空喝斥活人
永远的另一半,在山崖那边,用手不能量
你去不去,或者拿命来?狂风大作的手感,空气中的空
站在虎跳峡的人,已闻到身体
被烧焦,两肋生烟,被神仙惊叫
要去飞,要对对面的人间说,我来自对面的人间
我不是你,不能叫一只猛虎来重新跳一次
这里,工于论道的山川从不问路,只问够得着与够不着
只问为什么非得去那生死不明的
另一半,拿命来扑过去的另一边
鱼肉鉴
有写诗的和尚与我会诗,啖大肉,大碗酒
明辨其志:凡入我口者,一切都是豆腐与菜香
而我是个清风爱好者。捡月光
写鸣虫中的有与无,兼及着迷于一两缕
少妇腋窝间的温芳。
病,愈于断肠草。用自己采到的毒药
毒死身上的毒。我吐纳无度,打嗝,摸肚,看云
一副宁静致远的样子很是无法无天。
江山落木我徐徐宽衣,守着门前三尺硬土,吃风吃雨
还对人说:猪肉煮石头,石头也好吃。
一把光阴
一把光阴被我抓在手里,恍惚的豆粒,空的,也是硬的
我一颗一颗咬,一粒一粒嚼
有几颗被我用在弹弓上,那边有一只麻雀
或想象中应该被打下来的东西
我的牙齿,是这个国家给我的牙齿。每一颗都有名有姓
分别叫坚毅,转辗,酸与甜,吞吞吐吐,逆来顺受
以及患得患失和自作自受等
其中那颗叫患得患失的牙昨晚找我谈话:“你手上的豆子
已经不多,没有一只麻雀被你打下来,你还要
浪费你的粮食?”
穿墙术我将穿墙而过,来到谁的房间,来到
君子们所不欲的隔壁
那里将飞出一把斧头,也可能是看见
锈迹斑斑的故乡,以及诗歌与母亲的一张床
担负着被诅咒,棒喝,或者真理顿开
我形迹可疑,却两肋生风
下一刻,一个愚氓就要胜出
鬼那样,又要到了另一张脸
而我的仇人在尖叫:“多么没有理由的闪电
这畜生,竟做了两次人!”
房卡
在东方,人与万物间的隔阂其实是光
现在,这把房锁正在阅读我手里磁卡上的密码
当中的数据,比梦呓更复杂些,谁知道是
怎么设置的。结果,门开了
相当于一句黑话通过了对接,一个持有
房卡数据程序的人,得到了
幽闭中凹与凸,因与果,对与错的辨认。
里头有个声音说,不要光
这里只凭认与不认。但黑暗
显然在这刻已裂开。这显得有点不人间。
许多人同样不知道
从这头通向那头的事并非是人做的事
它“嘀”地一声就开了,并不理会
开门者是谁,并不理会这个人就是诗人,以及
他打通过无数的事物
命活与命死只凭那些数据
只凭约定好的呼与吸,隐与显,拒与纳
它不信别的
来源:《诗刊》
所谓当代,其实是恰好被我们偶然相遇
汤养宗
一个诗人老是想对人说起自己的诗歌里含有什么时代精神关系,这很不好。这有点是正在摸着大象身体的瞎子对人说起大象长着什么样的身子。极少的诗歌直接具有直接正面的时代精神指向,更多的是诗人在诗歌里对时光流逝及生活压力的甚至琐屑的杂感,这些零碎的感受,便是一个诗人与自己所处时代的精神关系。它们有点凌乱,但是无比真实。
这是个意义被转化成技术来行动并通过技术呈现出人的主导思想的时代。美国人通过制导技术,掌握了全新的现代战争理念。最近台湾人在上海世博会上展示的4D空间图像,则让我们看到了视力惯性意外的事物存在。这些理念上的新空间,都依靠技术被打开。
我们最初的问题倒不是诗歌里要拿出什么精神指向的问题,而是我们为什么还要写作的问题。面对时空中大师四处林立,人生的各种深度疑问也基本上被问过无数遍的大背景,我们为什么还要写作的问题才是真正令大家焦灼不安的症结所在。说到底我们为什么还要写作便是写作在我们手上还有什么可能的问题。
所谓时代的精神指向,都带有一定的临时性与功利性。我们与时代的关系,只是恰好与什么相遇的关系。很多人以为自己是这个时代精神指向的倡导者或拥有者,其实并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与上一个时代的人或下一个时代的人,所遇到的问题都带有各自的偶然性,也有相似性,许多事在某个时段里人们以为它是新的,其实它还是旧的。或者说我们正在遭遇的事情人们早已经历过,不同的是我们正在高铁时代而他们是坐在牛车马车上而已。我们不能说我们比李白和但丁他们更有精神操守,在精神领域,人类一直是慢的,也就是说并没有被发展多少。杜拉斯说,一颗星爆发,发生在1亿7千4百万年前,在地球上看到是在年2月某一日夜里一个规定的时刻。我们同代或前代的许多诗人,甚至过于强调精神在诗歌中的强大作用性,反而像流星一闪就不见了。关于精神指向,真的并没有因为我们而多出了什么。
好的诗歌一直是被其恰到好处的表现形式稳固在那里的。接着,我们才看到这首诗歌中被表现出来的精神内涵。我们注重技术本身,这种技术就是我们对付世界的意义。
让我们回到呈现的本身吧。而它,曾经一直是处于内容大于形式的误区里。
我们的困难仍然是怎么打开诗歌的问题。我们手中的手段直接成了我们诗歌中精神指向性能不能成立的最重要的证据。如果我们的诗歌没有因为自己的表现手段区别于前人,我们留在诗歌中的一切精神内涵都是重复的与无效的。如果我们这个时代的诗歌表现形式较之以前没有进步的破坏性与坏脾气,说明这个时代并没有出现真正意义上的好诗人。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大师业已林立的事实面前,我们还有勇气继续写作的根本问题:一切的颠覆与重建,多元与独立,自由与自足,都因这个问题而派生与成立。我们所能做的事也实际上只有两件,瓦解与增加。我们通过瓦解,证实诗歌在我们手上又有了新的去向与可能,又通过增加,证实我们在诗歌中已经有效地扩大了文字的表现能力。较之从前的冰川,河流重新被解冻,新的春水又发出哗哗的声音。接着这条河又可能重新封冻,证明了季令的替代与生命鲜活的短暂性与恒久的轮回。
我们这一代诗人只能在这特定的空间里,担当起了对诗歌叙述起死回生的颠覆与重建的任务。我们重新在诗歌里将林林总总的、较之前人其实似曾相识的、却被称作当代心灵问题的一大堆问题再次呈现了出来。我们开始辨别,自己较之前人是不是有了新的说法。这种说法便是叙述上新的维度建设,它令文字产生了新的意味。仿佛灵魂被重新包装,其实是这个时代里一切新的问题,被找到它最恰当与最独具的叙述方式。这个时代之所以没有裸体出现,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叙述者给了它精神出游的道路,新的叙述方式有效完成了精神的呈现。
当我们这样说下来的过程中,又似乎忘记了一个问题:在这个时代里,如果不是恰好是我们来到,别人也会来到。如果不是我们要这样呈现,别人也会去以另一种方式呈现。这其实都不是最重要的,要紧的是,诗歌在这个时代里它的内部产生了什么新的变化。这个时代一切精神的指向,是属于真正重建起来的那部分。它使诗歌在某一时间的断层面里,已区分了与其他任何一个时代的文字表达方式。新的诗歌叙述力量已为它做出了什么。我们在这个时代里真正只做了所谓有用的这一点点事。我们似乎再不能为诗歌做一点别的什么。其余的使命,对于诗歌,我们真的是已来的太早又来的太迟。
我们为什么要生活在这个时代也许并没有什么依据,但是,我们又恰好与它相遇。作为诗人,这是我们的荣幸,也是我们命中注定的对重新打开诗歌的挑战。
这是中国作家协会诗刊社的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