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丁宏安,孙劲松等
瘦天使按:
很多朋友不知道我所居住的小城,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说过。10年前李苇来东营的时候,也不知道胜利油田就在这里。他是在火车上听人说起的,兴奋地要我带他去看油田。
昨天诗人非亚问我是否在北京,我说在东营,他说不太了解这个地方。我想他大概想说没听说过,而没好意思说出口。
今日贴出此文,既是向朋友们介绍一下我的居住地,亦是寄托对友人的思念。因为此文为《世界博览·看中国》杂志约稿,当时流马从北京来东营组湿地专题,惜我正忙于事务,未能带他去入海口看看,没想到一别九年未有相聚之期。
我的朋友nana看后说科普部分与其他部分宛如两人,我说,科普部分是抄来的,哈哈。
黄河口湿地的深闺秀色
自年夏天算起,我已经在黄河三角洲这片年轻的土地上生活了整整十七年了。然而十七年来,每有机会,却总想远远地离它而去。在给友人的信中,我曾无数次地写到这里:面朝文化的沙漠,背对汹涌的市声……那一年,甚至想跑到中亚以西的外高加索山麓一去不回。想一想,自己几曾对这里寄付多少真情真意?总是以为,最美的景色一定是在那遥远了再遥远的远方。但是,自去年夏天那次黄河口观云之后,或陪伴友人,或单骑匹马,在黄河口湿地往返多次,才知道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发现她那种异样的美。黄河口湿地,仿佛空谷中的幽兰,深闺里的丽影,一直在一层如烟如雾的面纱之中若隐若现,粗心如我,竟然险些与她失之交臂。
年6月,诗人多多、王家新来到东营,我与诗人长征、王桂林一起陪他们去黄河入海口,观看传说中“黄龙入海”的壮观景象。我们分乘两辆车从东营出发,跨过黄河大桥后迤逦北行。一个多小时后,来到被称为荒原明珠的小城——河口区仙河镇,然后又折向东南而去。当车子驶上黄河三角洲那莽莽苍苍的荒原时,刚刚还是晴朗的天色骤然间暗了下来。我口中念着“避雨诀”,担心不识时务的雨水毁掉我们愉快的行程。路越来越窄了,两边都是一人多高的野生植物。再远处,则是一片片明晃晃的水洼,丛生着柽柳、红草及更多的叫不上名的灌木。偶尔一只野鸟惊起,直飞入灰暗的天际……
在荒原上穿行近四十分钟后,就来到黄河口瞭望塔前。我们下车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拾级而上,到塔顶眺望黄河及两岸风景。此塔始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为迎接当年的一些“大人物”来黄河口视察而建,然后就成了各路英豪巡游黄河口的必临之地。上得塔来,视野大为开阔,环视一周,荒原景色尽收眼底。正是丰水季节,黄河如一条金色长龙,自西向东翻腾奔涌,愈向东愈宽阔,直到与远处的大海、天空融为一体。河两岸,则是一望无际的芦苇和野生水柳。“吾尝企而望焉,未若登高之博见也”。古人真是幽默,此等大实话,既无可辩驳,又等于没说。从塔上下来,我们小心翼翼地进入黄河滩区,拨开草丛,择路向黄河水边行进。等到得水边,大家刚说了一声“黄河水,你真黄啊”,顷刻间大雨瓢泼而下。我们呆呆地看着雨中的黄河,竟然毫无反应,直到王桂林发一声喊:“跑!”我与多多才惊醒过来,由安步当车变为狼奔豕突,以最快的速度跑回车中。而王家新与胡敏为了拍摄黄河雨景,仍然冒雨往水边走去。
会集之后,我们驱车向正东方行驶。路更加窄了。茂密的芦苇荡从路两侧漫延开去,看不到边际。此时,雨已经停了,天还是阴得厉害,云彩黑压压地从远处疾驰而来,又疾驰而去。又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终于来到黄河最下游的一处浮桥。此处是看河观海、乘船河口游的最佳地段,在河南岸,修建有码头、售票处、候船室和快餐厅等。我们把车子停在北岸,一个个湿淋淋地从车里钻出来,走上浮桥。浮桥由无数铁船一字排开,再铺上厚厚的钢板连缀而成。由于河水丰沛,又兼风大,河水被铁船激起,浪花飞溅,轰然作响。大家手扶铁栏,面朝西方,看河水从上游奔涌而来,仿佛天降奇兵,金戈铁马,势不可挡。当此之时,所有的语言显得那样苍白无力,除了那句“黄河之水天上来”,大家竟不知说什么是好。
忽然,天色一下子变得如夜晚一般黑,大片大片的乌云从西边的天际,顺着黄河的方向迅速压过来,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仿佛就要把河岸的水草压倒。天地之间变成了墨绿色,就像《西游记》中的妖精作法,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看到对方的脸和身上的衣服一瞬间忽然变成了另一种颜色,只有多多迎风飘动的白发依然可以看到一丝银光闪现。云彩越来越近了,仿佛一大团一大团的棉絮堆到眼前,像是就要从我们的鼻子里、嘴巴里塞进我们的胸膛。而远处,仍有大片大片的云彩在风中变幻着形状,源远不断地赶上来。胡敏举着相机,不停地按动快门,拍下这匪夷所思的奇瑰画面。大约一刻钟,那些乌云仿佛一群受惊的野马,终于从我们的头顶践踏而过。天色慢慢亮了起来,风也渐渐停息,大家依然沉浸在刚才的神秘气氛中,默不做声,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奇异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