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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骑着她的地狱三头三角兽,漫步在只能容一人通过的小径上,幽黑如芝麻糊一般的黑暗紧紧包裹着她,女孩不以为意,闲庭信步地牵着缰绳。
前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三角兽擤了擤鼻子,四只马蹄上燃起了火焰,路边的几个彩色小蘑菇被烫得滋滋颤抖,散发出了类似蘑菇汤的香气。
一个瘦长佝偻的黑影孤零零地伫在那,女孩歪着头看过去,黑影也跟着歪了歪脖子,不,应该说,它根本没有脖子,只是歪了歪那个脖子本该存在的位置。
黑影放下左手的提灯,右手把一柄大黑伞抵在地上,它摘下头上那顶滑稽的高礼帽,弯腰对女孩优雅地鞠了一躬。
“女士,您的追随者向您问好。”
女孩疑惑地看着它,一只小乌龟从女孩上衣的口袋里探出脑袋,也张望着黑影。
“我想说您的三头三角兽真是酷毙了,它的角是什么做的,钛金吗,简直足够把披着盔甲的王子捅个对穿。”黑影用长柄雨伞指了指女孩的坐骑:“它为什么有三个头,是为了帮您撕扯猎物吗?”
“噢,她左边的头帮我打扫剩饭,中间的头吃我喂给它的饭后水果,右边的头帮我解决那些白色小糖果。”女孩说:“但橙子我会自己吃,我喜欢橙子。”
“怪不得左边的头要胖一些。它有名字吗?”
“水蜜橙。”女孩说着捧出躲在她口袋里的小乌龟:“它叫红豆——我也喜欢吃红豆。”
“您是色盲吗?”黑影问。
“你才是色盲。”女孩有些生气:“你还没说自己是谁!”
“我说过了,我是您的追随者,您可以把我当成一个保护您的可爱小精灵,如果您想象力足够丰富的话。我还有很多别称,您可以叫我大圣贤、作响的蠕动、或者林中恶鬼,您可以把我看做美德的仆从、正义的伙伴、力量的化……”
“你的话乱七八糟的。”女孩有些不耐烦,抓紧了三角兽的鬃毛:“满嘴胡话的人最不可信。”
“我承认这里面有夸大的成分,”黑影挪了一下自己的帽子:“但是如果您能准许我同行的话,我会乐意至极。您可以给我一个名字,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陪您走完这条小径。”
女孩犹豫了片刻:“就叫你牛油果吧。”
“我猜您也很喜欢牛油果。”
“一点儿也不,”女孩说:“一点味道都没有。”
“好在我足够大度。希望您的三头三角兽不会边走边拉屎。”黑影把提灯献给女孩,踱步到了女孩身后,它佝偻着身子,像一个真正的影子那样跟随着女孩的步伐。
女孩俯身用三角兽脚上的火焰点燃提灯,温暖的火芒照亮了周围的景色。这里似乎是一片单调的荒原,稀稀拉拉的杂草在无风的环境下安静地低垂着,裸露的地面显出干裂的征兆,黑色的虫子在植物冒出的根茎中穿行。黑影注意到女孩让三角兽放慢了脚步,她似乎很喜欢这里。
“你的乌龟,”黑影忍不住搭话:“真是个奇怪的宠物。大家都更喜欢毛茸茸的小兔子、或者小猫小狗,噢,狗不行,”他顿了顿:“有一种狗会吃掉我。”
“乌龟的寿命很长,只要我能好好照顾它,它就能陪我一辈子。”
黑影眨了眨空洞的眼眶,在随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保持了沉默。
不久后,他们途径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个地方被灰蒙蒙的烟雾笼罩着,一阵阵令人目眩的强光在迷雾中明灭,从雾里传出来的净是些粗鲁的笑声和让人战栗的吼叫声。周围的田野被这片烟雾腐蚀殆尽,诡异扭曲的肢体在光影中闪动,它们纠缠在一起就像是一大团恶心的肉块,向女孩这里蠕动而来。女孩看到这景象有些瑟缩,下马躲在了三角兽身后,背过身子闭上了眼睛。
“那是什么地方?”她的音调变高了。
“恶心至极的不洁之地,黑夜的宁静无法顾及的角落。”黑影厌恶地皱了皱眉——如果它有眉毛的话。“那里是酒囊饭袋、蠢货和无能者的后花园,是跳蚤和蠕虫们的滋养地,这里本该有个看守者的……噢,这个靠不住的废物自己也被卷了进去。”
“好在这里是我的地盘。”黑影用伞尖戳了戳地面,浓雾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只留下那片被侵蚀过的土地。
“别担心,来年的春天这里就会长出许多花朵。”黑影拍了拍女孩的肩膀:“为了弥补看守者的失职,我帮你物色了一个新的伙伴。”
女孩好奇地抬头,只看到一只戴了花圈的小壁虎站在她的面前,小壁虎那灵活的脖子快速扭动了几下,也有模有样地给女孩鞠了一躬。
“它的脸红彤彤的。”女孩的注意力全被这只古灵精怪的小壁虎吸引过去了。
“噢,它在那雾里偷喝了点饮料,你知道酒精吗,有些人喜欢把它兑水喝,再给它们取一堆稀奇古怪自欺欺人的名字。等他们那脆弱的大脑被麻痹后,就会搜肠刮肚地找出一万种词汇形容这玩意的好,可惜那时他们可怜的脑容量已经装不下几个字眼了。”黑影说着把小壁虎提了起来:“但我们可不会带着一个醉鬼上路,给我吐出来。”
小壁虎捂着嘴摇了摇头。
黑影一记干脆利落的勾拳正中小壁虎的腹部,小壁虎哗啦啦地吐出一堆彩虹色的恶臭液体。
他们又愉快地上路了。
女孩注意到一路上这小壁虎一直在嘎嘎嘎地叫,她从来没听壁虎叫过,不过这叫声蛮可爱的。“它在说什么呢?”女孩问。
“他在感谢我,感谢我帮它排出了体内的恶心液体,它还说很荣幸与您同行,它愿意在这段旅程中担任您的护卫。”
“谢谢你。”女孩开心地摸了摸小壁虎的下巴,壁虎舒服地眯上了眼睛。
一滴晶莹的雨水落在了壁虎仰起的鼻尖上,女孩环顾四周,氤氲的水汽不知何时已环绕了整片田野,她听到细密的雨丝滴滴答答地洒落在自己身边,似乎还有鸟类扇动翅膀的声音夹在其中。
“我们得加快脚步了,”黑影为女孩撑起长柄伞:“我们要在这里的怪物开始游荡前穿过迷雾小径,抵达道路尽头的黑暗森林,最后登上那座被封印的高塔。不要被路上的糖果小屋迷惑了心智,那里住着吃人的野兽。”
“到达高塔之后你们会离开吗?”女孩问。
“我们都会离开,那是只有你能进入的私密空间。不用担心,那里很安静,很温暖,也没有人来打扰你,但是……”黑影话还没说完,一道震天撼地的雷声在女孩的头顶划过,女孩被吓得一个激灵,整条小径都颤动了几下。
一旁的三头三角兽受到了惊吓,哀鸣了一声蹬着腿就跑向了远方,女孩无力地呼唤了一声,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漂亮的背影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噢,噢~糟了糟了,快走快走。”黑影慌了神,拉着女孩快步前进:“闭上眼睛,别看周围,我们还有一段路要走。”
可女孩哪管得住好奇心,再说了,闭着眼被人推着走也很没安全感,她双眼偷偷睁开一条缝,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她看到身边的景色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一些色彩鲜艳的花花草草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它们蜿蜒生长着,最后慢慢化作了扭曲的血肉,上面长出了昏黄的眼睛和歪斜的嘴巴。眼睛沉默地盯着她,嘴巴胡乱地吵着,一方骂出了她从未听闻的肮脏词汇,另一方则细声细语地安慰她,到最后,这些嘴巴恼羞成怒地撕咬到一起,相互把对方的嘴啃了个稀烂。
“不要理会它们”,黑影牵住了女孩的手:“它们是从恶臭沼泽里爬出的腐败生物,会循着声音找到一切活物,然后一拥而上,吸干猎物的血液,直到满足后才会回到肮脏的地底。”
“别出声,别让它们发现了。”
正如黑影担心的那样,那些除了嘴和眼睛再无其他器官的肉块在相互撕咬了一阵子后似乎失去了兴致,它们缓缓俯下“身子”,如蛇一般向女孩这里爬行了过来。其中一团肉块率先抵达女孩脚边,它睁大那双死者一样的眼眸直愣愣地盯着女孩,歪斜的嘴巴里呼着腐臭的气体。
女孩睁大了眼睛,吓得瑟瑟发抖,在她即将叫出声的一刹那,黑影捂住了她的嘴巴,用雨伞遮住了她的视线。他们沉默着,慢慢离开了此地。临走时,女孩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到那张失去了目标的嘴巴嘶嘶地叫着,接着被后面一拥而上的其他嘴巴啃食殆尽,只留下一排丑陋的牙齿。
雨越来越大了,清脆的撞击声连绵不绝。地面有节奏地颤动着,细小的泥粒上下翻飞,像是一颗埋在地下的巨大心脏正在复苏。灼热干燥的风从后方吹来,打在女孩的脖颈,女孩频频向后去看,似乎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咚,咚,咚。”大地震颤的声音越来越响,沉闷的声音似乎就在颅内涌动,女孩双腿发颤,膝盖一软倒在了地上。
“快站起来,小家伙。”黑影焦急地拉着女孩的袖子:“我们已经到了森林的入口,进入那座封闭的高塔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能伤害到你了。”
女孩剧烈地摇着头,雨水和泪水混杂着四溅开来。
黑影伸出圆滚滚的手,在它正要拭去女孩脸上的水珠时——它的体型突然缩小了一截,导致它的手只是从女孩的脸颊旁轻轻划过。黑影瞪大了空洞的眼眶,朝女孩身后看去。
一个高大的人影在雾气中渐渐显现了身形,这是一个衣着精致、脚步沉稳的人,他的脸被浓浓的黑雾遮蔽,目光却如同火炬一般,对着女孩熊熊燃烧。
每当这人踏出一步,地面都会随之一颤,他的身姿也会高大一截,相应的,黑影的身形却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如同一颗黄豆一般,傻傻地站在女孩的脚边。
当那人影走到女孩身边时,他的身形已经如山岳一般高大,压得黄豆黑影喘不过气来,好在它本来就不需要喘气。
女孩躺倒在地上,浑身战栗得如糠筛一般,巨人俯下身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女孩,把她来来回回打量了一番。
“你差点就迷路了。”那人开口了,雄浑的嗓音中满是柔情:“好在这些图谋不轨的家伙还没有伤害你,我该早点赶到你身边的。”
他手指一动,就像弹开一片羽毛那般优雅地、轻轻地把撑着小伞的黑影按成了一坨黑泥。
“跟我走吧。”他说着,伸手作势要摸女孩的头。
女孩突然猛地抬头,一把拍开了伸过来的手。
“别碰我。”她噙着泪水,眼神却像一头垂死挣扎的野兽。
巨人被触怒了,他把那张狰狞的面容凑到女孩身前,对女孩咧开大嘴,露出了骇人的獠牙。
一抹巨大的阴影突然拔地而起,笼罩在巨人头顶。黑影不知何时又支棱了起来,它头生双角,背展双翼,体型暴涨了数百倍,如同宗教典籍中描绘的恶魔一般威严而恐怖。“感受这被囚禁了一万年的愤怒吧!”它顺嘴偷了句别人的台词。
黑影带着震天撼地的身姿哇哇怪叫着冲了上去,然后被巨人一巴掌钉在了地上。
“快走,这里就交给我了!”被镶在地里只露出一个头的黑影对女孩叫嚷着:“到塔里去,进入只属于你的小屋,掀开华美的床单,下面隐藏着关于世界的所有真相。”
女孩转身撒丫子就跑,小壁虎紧跟女孩,一个箭步跳进了她的怀里。
“跑得再远,你最后还是会回到我身边,离开我你又算什么呢?”巨人望着女孩离去的背影,沙哑的嗓音带着烟臭味沉沉地压了下来。
“死吧,虫子!”黑影猛地从土里蹿出,一拳打在巨人腹部,趁着巨人俯身用双腿夹住他的脑袋,然后把他高举过肩膀,旋转着向地面狠狠砸去,完成了一发震撼人心的阿根廷炸弹摔。
巨人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毫发无损地站了起来,黑影吐了口浓痰,又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荒野上响起了悠远绵长的击打声……
女孩已经跑出一段距离了,打斗的声音越来越缥缈,只有偶尔颤动的地面提醒着她身后的战斗还在继续。天地间充斥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她最后听到的只有惨烈的哀嚎和黑影扯着嗓子朦朦胧胧喊出的那句“你这是自寻死路!”。
不知摇摇晃晃地跑了多久,她终于从恐惧的压迫中抬起头来,发现身边的荒野已经消失殆尽,一片幽暗的密林无声地环绕着她,把她围在了一片漆黑的正中。悲伤的雨落在她身上,冲走了一切关于美好的幻想。
小壁虎从她的胸膛滑到手心,哀伤地注视着她。
“我们该回去救它。”小壁虎把爪子放在女孩的指尖:“在这之前,它已经把巨人杀了成百上千次了,可巨人每次都会完好无损地归来,身体还比之前大上一截。”
“它已经到极限了,这次已经不可能再获胜了。”小壁虎抬头看着女孩。
“……原来你会说话。”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小壁虎“啵”的一声拔下自己的尾巴,放到了女孩手中:“如果正面迎击巨人,你也只有死路一条,但这条尾巴可以帮你复活一次,或许这会是一切的转机。”
女孩对着手中的尾巴愣了一会,“……可是我们已经来不及赶回去了。”半晌后,她说:“就算我回到那人面前,又能做什么?”
谈话的功夫,森林里奚奚索索有东西凑了上来,女孩擦了擦挂在睫毛上的雨水,总算是看清了这些奇怪的生物。这是一群没有五官的小矮人,它们颤颤巍巍地聚集到女孩身旁,从脸上冒出一张张柔嫩的小手,献殷勤似的向女孩极力伸展了过来。密密麻麻的小手托着一粒粒洁白的糖果,散发着让人目眩神离的甜香味。
“吃下它。”整片森林中回荡着柔和的低语:“吃下它,你就能找到梦幻的小屋,享受那最深沉、静谧的安眠。”
女孩下意识地拿起一粒糖果,这熟悉的形状和味道融进了她的记忆之海,唤起了残破往日中一幕幕撕裂的画面:汗水、腥臭、颤动、剧痛、恐惧、重压、毁灭,这些令人战栗的感受一股脑地从她的胃部涌现了出来,女孩呜哇一声吐了满地,泪水如溃堤般从脸颊两侧滑落。
小矮人们像闻到血的鬣狗一般一窝蜂地挤了过来,它们蹦蹦跳跳、拼了命地想把糖果塞到女孩口中,女孩胡乱挥手,却赶不走这群牛皮糖一般的家伙。“水蜜橙!”女孩突然扯着嗓子大喊,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鸣叫,清脆的马蹄声紧随其后。三头三角兽带着幽蓝色的蹄焰从阴影中蹿出,一路冲到女孩身旁,长着角的马头轻而易举地顶开了那些不知死活的小矮人。
三角兽中间的马头伸出湿漉漉、滑溜溜的舌头,风卷残云地吞下了小矮人手中的所有糖果。它俯下第一只头,亲昵地用下巴蹭了蹭女孩的头顶。
小矮人四散而逃,刚刚躺在一旁装死的壁虎也爬了起来,眼看森林即将平静下来,这该死的地面又不合时宜地震颤了一下,灼热的风再度从女孩身后吹来。
巨人又杀过来了,他遮空蔽日的身影在地平线的另一端显现,就像是天地组成的这幅泼墨画中被打翻的墨水。
女孩看了巨人一眼,翻身骑上了马背。尖角从马头上喷射而出,飞入女孩手中化作了无坚不摧的长枪,乌龟被女孩举在身前,变成了坚如磐石的盾牌。“祝您武运昌隆。”小壁虎对女孩挥了挥爪子,女孩手持枪盾,骑着三头战马向巨人发起了冲锋。漫天的雨幕下,激颤的马蹄声在小径上连成了一条线,直指长枪锁定的目标。
巨人俯下身,迎接着女孩的到来,他的身躯开始奇迹般地节节缩小,战马抵达他身前时,巨人几乎已经变成了和寻常人类一样的大小。女孩从马背上高高跃起,彩虹色的长枪划破夜空,精准地刺向巨人面门。巨人这时才意识到女孩的企图,咧开的大嘴发出汹涌的怒嚎,那纯粹的愤怒与傲慢几乎撕裂了这片脆弱的世界。
女孩的心被震碎了,在半空中直视巨人瞳孔的那一刻她已经丧失了所有勇气,她的灵魂几乎已经飞向了另一个世界。好在,塞在口袋里的壁虎尾巴起了作用,在一瞬间赋予了女孩另一条崭新的生命。女孩咆哮着、怒吼着、失去理智般地,将长枪狠狠地刺入了巨人的眼眶。巨人像吹到极限的气球那样轰然炸裂,血肉、碎骨、内脏、这些五颜六色的小玩意飞溅到空中,然后稀稀拉拉地淋了下来。
女孩呆呆地站在原地,任凭自己被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在一片碎肉和血水中,黑影掸了掸身上的污物,弓着腰站了起来。“哦,”它看见沐浴在血雨里的女孩,空洞的眼眶颤动了一下:“你已经强大到不需要我们的地步了。”它缓缓走到女孩身边,把女孩扶上三头无角兽,牵着缰绳回到了黑暗森林。
“这就是最后的高塔了。”黑影把伞递给女孩,指了指前方。女孩抬头看了看,这哪算什么高塔,无非是一栋砖石搭建的两层楼高的小房子罢了。“你们不和我一起去吗?”女孩抹去脸上残留的血液和碎肉,用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哀求地看着三头马、壁虎和黑影。它们三个同时摇了摇马头、壁虎头和影头。
女孩只好孤身一人踏入了满是灰尘和污渍的石屋,烦人的雨声慢慢地在消失在了身后。她绕过脏乱的大厅,穿过昏黄的走廊,打开布满鞋印的木门,最后进入了这个宁静的小房间。这是怎样一个让人心安的屋子啊:墙壁上的可爱时钟滴答作响,窗边的书桌上摆着装有彩色卵石的玻璃盆,床头柜的台灯映出温暖的橙色光芒,把那张柔软洁白的床铺照映得如落日时的云层一般诱人。女孩已经累坏了,她不由自主地爬上床,盖上柔软轻薄的羽绒被,身体陷在绵柔的床垫上,全身心都松弛了下来。
无法抵御的困意立刻袭来,把女孩向着更静谧、更深邃的梦境拖曳着。“睡吧,睡吧……”她潜意识里这样劝告着自己,就像梅菲斯特的低语,她的意识离涣散只剩一步之遥了。
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把女孩从断弦的边界拉了回来,她伸手摸了摸,掌心传来一片湿润的触感,那是一道还未结痂的抓痕。身体像找回了知觉一般,疼痛与刺痒此起彼伏地冒了出来。女孩掀起自己的上衣,只看到满身的淤青和伤疤,像是展开了一卷被人随手涂抹的画布。
“掀起床单吧,那里藏着世界的真相。”黑影的话语在女孩的耳边响起,女孩整理好衣衫,在床边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一把扯开了洁白的床单。
血迹、黄斑、难以言明的浸浊痕迹,被污染得遍布斑驳的布块就这样赤裸裸地在女孩眼前铺开了。整个世界剧烈晃动了起来,屋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划痕遍布的地板嘎吱作响,一切都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女孩突然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黑影踩着三头马凑到了窗前,头顶上的小壁虎对女孩挥着爪子。来这里,我们和你一起走。它们这样对女孩叫嚷着,可是声音和身形却逐渐模糊了起来。女孩的眼中噙满了泪水,这泪水涌现得太快,很快就把她的视线笼罩在了一片水面之下,女孩在一片混沌中挣扎着、下潜着,最后睁开了朦胧的泪眼。
她醒了。
墙壁上的小矮人时钟滴答作响,鱼缸中的绿毛龟缩着脑袋沉眠,雨滴打在窗户上发出熟悉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女孩揉了揉眼睛,放下怀里的独角兽布偶,拉开了床头的台灯,昏黄的光芒点亮了床边的一小片区域。灯罩内,那个小小的黑斑依旧一如既往地黏在那里,像一个圆溜溜的眼睛。
女孩的视线转向小矮人时钟,只见时针和分针直直地指向了最上方。
她一个轱辘翻下床,跑到书桌前用力拉扯,双手因激动和恐惧微微颤抖着。桌脚在地板上划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吓得女孩半天没敢呼出气。她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趴在桌子上平复着剧烈的心跳。
楼下传来了骇人的开门声,紧接着就是靴子重重踏在地板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先是客厅,随后一个转身上了楼梯,脚步声几乎就在女孩的耳边响了起来。
咚咚的脚步声和刺啦的摩擦声就像一同组成了催命曲一般,女孩急得满头大汗,双脚抵在地面,用尽全力将桌子向前推去。终于,在脚步声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同时,书桌也成功地抵在了门上。女孩跑回床边,一把抓起床头的雨伞,在脚步声出现在门口的一瞬间用伞柄顶住了门把手。
一只壁虎从影影绰绰的角落里爬出,贴在墙上注视着女孩。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女孩依旧维持着放伞的姿势,身体生硬地僵在了原地,她听到了木门对面落下的最后一个脚步声。那个终日环绕着烟味、比女孩强横无数倍的身躯就站在门的对面。女孩突然听到了窗外的雨声,听到了拖鞋踩在地板上那缓慢悠长的嘎吱声,听到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心跳声。
门把手轻微动了动,撞在伞柄上,发出了机械被卡住的铿锵声响,它停滞了片刻,然后猛地上下冲撞了起来,密集的撞击声夹杂着凶狠的敲门声如惊雷般炸裂。
女孩浑身一震,她抓起鱼缸中的绿毛龟放入口袋,又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卷走被子,然后轻轻地、悄无声息地推开了窗户。
暴雨瞬间打湿了女孩的脸庞,呼啸的风雨,浓厚的迷雾,还有那根本不知道躲哪去了的月亮,一切都昭示着这不是个适合外出的夜晚。后方已经传来了令人心颤的怒吼和发了疯似的砸门声,女孩最后环视了一眼房间,用被子裹住身子,义无反顾地跳出了窗外。
二层楼的高度不及巨人的一根脚趾,女孩在泥水中站起,充满决心的眼神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消失在了无穷无尽的夜色中。今晚的大雾很浓,连月光都无法穿透,女孩在这漫天星辰编织的穹顶下奔跑,哪怕是神明也无法察觉到这一次小小的逃亡。何况神明本来就是个瞎了狗眼的烂屁眼混蛋,他只能像个傻逼一样坐在自己沾满大便的王座上,等着从菊花腐烂到头顶。
但她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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