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绿毛龟

绿毛龟

金曾豪

多年前我在老家的蟹眼天井里养过几只龟。其中一只一反龟的常态,对外界的反应端的积极,由是颇有生活经验,那冰粒似的小眼珠竟能看破一些人的动机。人去看它,任你指点或逗引,它一概不加理睬,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如果把它掀个肚皮(板)朝天,它知道你想观赏“乌龟翻身”,偏就仰着不动——你没买门票,凭啥让我翻啊?人去喂它,它立马响应,头是昂起,目是炯炯,径直爬来,以示欢欣。

前几年李忠国先生赠我一只绿毛乌龟,说让我写作之余养养眼晴。既是绿毛龟,是只能养在蓄水的小缸里。水要浅浅的,好让龟儿呼吸。与冬虫夏草不同,被古人称“灵”的绿毛龟的绿毛不过是寄生于龟背的藻类植物,与龟本身只有物理性的关系,所以尽可把它们当作龟的一种。此龟的“龟性”典型,有人近,一律“龟缩”,固执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人离去很久了,它才伸出头足和尾巴,算是放弃了防御。给它喂食,它会吃掉,但不会让你看到它的吃相。食物就在喙边,它就是久久不作为,愣是用它无与伦比的耐心逼人离开。没劲。

因为它的沉默和冷漠,我们有时会连续多天忘了给它喂食,忽然想起它来,心甚不安,忙投与食。这家伙却冷淡如故,还是不肯当面吃东西。如果忘记投食太久,它就翻过身来作袒腹东床态,以示抗议。这是它最严厉的肢体语言了。它是忍者,从不感激,从不言怨,只用这仰躺的姿态诉说它的处境。

秋去冬来,寒意渐重,它便不再进食,只想早早进入冬眠。冬去春来,惊蛰过去快一个月了,它还迟迟不肯活动,慵慵地不思进食。以为它死了呢,敲敲它的背——原来还是活的。这让我联想起曲阜孔林墓道的那些千年古柏。有些古柏虬枝秃秃,分明枯死了,但当地人是不会去砍伐的,因为这些秃秃的树说不定那一年春天又会绽出新绿来。慢,有时还会停一停,这是它们的活法。檀树、黄花梨一类的优质树木也是崇尚一个慢字的。博大的自然给了生灵充分的选择。上苍说:和快一样,慢也是生命的奇迹。

有友人告诉我,说他们家养的龟认人,对常喂它的人会作亲热状,对陌生人才报以“龟式冷漠”。一问,原来他们养的是巴西龟,来自南美热带雨林。

以我的观察,我认定龟是有性格的,但如果问我龟有没有情感,我则不能确定,至少,龟对异类怕是难以产生感情的。难于产生感情是因为它们拒绝交流。因为这一点,养龟其实是挺无趣的事情。如果你感到没趣,那是你自找的。

而龟或许正是要用“无趣”来抗拒被豢养呢,它们拒绝当人类的宠物。宠物是“物”,它们不干,它们是生灵,不是物。

那就把绿毛龟放生吧。可是,这世上有那么多对野生动物虎视眈眈的人在,即便把它们放归山野,怕它们也自由不了几个日夜。即便没人打扰,怕也是不行,环境变了,这种固执的物种也难于自食其力地生存下去。环境是人改变的,人还是通过环境在严重地干扰它们。

还是养着它吧。但愿酷爱安静的龟对囚禁并不太介意。

作家张炜说过:衡量一个现代人是否在物质的世界里蜕化和变态,是否正常健康,有一个最简便易行的方法——就是看他能不能对相处的生灵发生情感的联系。张炜说的生灵甚至包括植物,比如一棵树。显然,比起爱宠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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